
打汤记
高中那阵子,我们的食堂尚没配备桌椅板凳和餐具。吃饭时,同学们一个个地蹲着,就餐用的搪瓷缸,筷子,勺子也全得自己买。由于学生人多,吃饭的时间又集中,通常下课铃声未响,如果没有老师在场,就有人飞一般地跑出
高中那阵子,我们的食堂尚没配备桌椅板凳和餐具。吃饭时,同学们一个个地蹲着,就餐用的搪瓷缸,筷子,勺子也全得自己买。由于学生人多,吃饭的时间又集中,通常下课铃声未响,如果没有老师在场,就有人飞一般地跑出教室奔向食堂了。因为过一会,人一簇簇拥来,卖饭的窗口少且小,团转得人手脚无法动弹,很难打上菜食。即使好不容易挨到前面打上了饭菜,出来也成问题,后面的人你推我拥,把你生生困在里面。不少人被挤得盛饭的盆罐倾倒或者掉地,衣裳上沾满了汤汁菜液。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学生都三五成群地凑成一伙,各人分别负责打汤买菜购馒头。当时,除了同班同学毛魁与我搭伙外,还有其他三四个人不等。有人走了,又有人来,毛魁却始终没有离开。他主管打汤,我们用一个洗脸用的大塑料盆盛汤,于是毛魁就携着塑料盆,终日穿梭于食堂宿舍和教室之间。早晨起来,他把昨天刷好的塑料盆从宿舍的搁物架上拿下,带到教室里,放在门口。
往往,离清脆的下课铃声还差二三分钟,按例每早必至教室巡视的老师大都已经跨上自行车摩托车回家了。毛魁早就整装待发,他前后左右地问多个同学时间,还差几分钟下课,像发动总攻前军事负责人校对表一样。同学们分别把自己手腕上的时间报出来,因他班里同学的表调的很一致,快慢不超过三十秒。毛魁见时间所剩无几,而老师也不知去向,就溜到门口,拿起他熟悉的重任在肩的塑料盆,从我们在三楼的教室飞也似的奔出,像董存瑞炸碉堡一样快速地向食堂去了。
毛魁一路并不孤单,和他同道的总有那么十来个人。他打了汤,选择一处较干净的地方,把塑料盆搁下,气定神闲地看着随着下课铃声平地涌出的纷乱喧哗的莘莘学子,等待我和其他同伙的到来。每次我总能喝到热乎的汤,来得晚或挨不上的,得到的往往是又凉又稀的汤底;逢上卖完,便干脆喝不到了。学校的伙食很差,若失去汤水的滋补,身子会好吗?可喜有毛魁在,使人少了饥渴之虞,多了一份安心与保养。有什么比在寒冷的冬日早晨喝上几口热气腾腾的汤更叫人温暖惬意的呢?现在想来,毛魁长相困难,身无长物,成绩平平,能让人惦念的恐怕是他打汤的神速。
记得一个早上,我在教室前的走廊上看到毛魁携着塑料盆往楼下疾跑。这天他出来的迟了些,不少人抢在了他前面,所以他的脚步更快了些。他曾信誓旦旦地拍胸脯,立下豪言壮志:有我在,保证大家每天喝上食堂里新鲜热乎的汤。为此,他总头一个跑到食堂卖汤的窗口,看着大木桶里的汤从平静的状态到一只铁勺伸入当中将其搅乱,热气由内而外,缭绕四散,他心头顿时暖洋洋如饮醇酒,十分受用。食堂离教室大约三百米,毛魁一般都用百米的速度跑过它。这次他看到自己的落后,急了。在别的领域里他输于人并不懊恼,但打汤一途绝不后人。他健壮的身躯虎虎生风,两条短腿快速地交错变换,超过了一个,又超过了一个,眼看另一个即将被他赶上。突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跟头,摔了过去。我在楼上看的真切,暗叫不好:这下难免人如激战中归来的士兵,盆如中了炸药的碉堡。正在担心,却见他一个跟头翻出,而右手上的塑料盆始终在他手中像炸药包一样高举,不曾撞地,也没让身子压到,完全安然无恙。毛魁浑不在意,奋起直追,速度不减,勇往直前,终于在卖汤的窗口,扬起他胜利冠军的旗帜——红色塑料盆。他把一张汤票支给食堂人员,手里晃荡着塑料盆,等待庆祝的喜酒——今晨的处女汤。
亦舒说女人煲的一手靓汤,不愁没有出路。男人毛魁打的一手好汤,不愁没有夸他。我们几个总夸得他笑容满面。他一笑起来,脸上热情洋溢的青春豆更加地青春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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