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食家”的尴尬
我第一次吃北京烤鸭,那是在一九六六年的十月十八日。为何能记得这么清楚,这么准确呢?因为当时的这一天,是毛泽东主席文革中第四次接见“红卫兵”的日子。我们滁州中学六六届高三的七位同学,一块串联到了北京,这
我第一次吃北京烤鸭,那是在一九六六年的十月十八日。为何能记得这么清楚,这么准确呢?因为当时的这一天,是毛泽东主席文革中第四次接见“红卫兵”的日子。
我们滁州中学六六届高三的七位同学,一块串联到了北京,这一天见到了毛主席。
风华正茂的年青人见到了“红太阳”之后,一个个兴奋不已。有的去邮电局往家里打电报报喜,有的忙着给同学写信。
我是一个美食家,北京全聚德的烤鸭享誉中外,梦寐以求啊。我的庆祝方式是先逛颐和园,再去品尝北京烤鸭。于是,我不辞劳苦地一个人赶往北京前门全聚德烤鸭店。那店主还与我同姓呢。
慕名而来的中外食客真多,餐厅里已座无虚席了,餐厅外等待就餐的人又排起了长龙似的队。当时餐厅有一个规定,顾客只有在餐桌旁落了座,服务员才能开票。我脑子一动,发扬了“革命大串联”的精神,我悄悄地溜进了餐厅,一个餐桌,一个餐桌主的寻找安徽老乡。终于在一个餐桌上找到了几位来自安徽芜湖的“大老乡”。虽然芜湖我至今也没去过呢。但不管怎么说,“月是故乡明,人是故乡亲”嘛,就这样,我加了一个塞。后来,又乘服务员不注意,我从吧台那里“偷”了一只椅子,我也堂而皇之,心安理得地开票用餐了。
正宗的北京烤鸭好吃极了,肥而不腻,又香又酥。我要了半只烤鸭,一盘糟溜鱼片,二两菏叶饼,一升啤酒。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美好的享受啊。
酒足饭饱的我回到了招待所,眉飞色舞地向“战友”们发布了这一新闻。
谁知道一些“革命觉悟”较高的“战友”听完之后竟严肃地批判起我来了:
“你不排队是无政府主义,你找老乡搞关系是拉帮结派。”
“你不经同意拿了别人的椅子是搞阴谋诡计。”
“你大吃大喝是资产阶级享乐主义……”
红卫兵的觉悟就是不一般,小队研究决定:“你要就此事好好地斗私批修!”
那年月,也要“与时俱进”啊!于是,我这个“美食家”一脸的沮丧只有深刻地斗私批修了……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毛头小伙子,如今已是两鬓染霜年逾花甲之人了。每当我想起此事,仍忍俊不禁呢。
不久前,我应邀去了一趟北京开会。老友盛情在前门全聚德烤鸭店宴请了我。
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触景生情,我不禁想起了非常年月的那件令人啼笑皆非的往事来……
众人听罢我不无揶揄而又绘声绘色的讲述,一个个捧腹大笑……
我也笑;但笑的不是滋味,因为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历史的遗憾”的。
虽然吃了美味佳肴,却又要“斗私批修”,要在“心灵深处闹革命”,这不也是挺让人倒胃的吗?
无奈的往事令人啼笑皆非;历史又常常滋生一些无奈的故事。但愿那样的蹉跎岁月一去永不复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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