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游徜徉太平府
南宋乾道五年(1169)冬月十一日,陆游所乘的大船从金陵抵达姑熟(当涂),姑溪水色澄澈如镜,下视游鱼历历可数,两岸景色奇幽,两座造型别致的浮桥架在汩汩流水的溪上。陆游整顿好行装,一路走过桥来,见一家酒
南宋乾道五年(1169)冬月十一日,陆游所乘的大船从金陵抵达姑熟(当涂),姑溪水色澄澈如镜,下视游鱼历历可数,两岸景色奇幽,两座造型别致的浮桥架在汩汩流水的溪上。陆游整顿好行装,一路走过桥来,见一家酒楼干净清爽,便慢慢踱入店堂。粉墙上有数十行字迹刚劲的行书,是传说中李白留下的墨迹:《姑熟十咏》。陆游读后觉得不象李白的风格,而且当年苏轼到此读后抚掌大笑说:“赝物败矣,岂有李白作此语者?”之后,陆游翻开《李太白全集》,集中并无这组诗,可见全是酒楼招睐顾客的花招。傍晚时分,陆游登船只见溪东南数峰如黛,向船家打听,方知那是著名的青山,李白就长眠于山脚之下。翌日,陆游策马前往青山,拜谒心目中最为仰慕的天才诗人李白祠。祠已陈旧,但头戴乌巾、身著白衣锦袍的李白塑像端坐祠中,显得分外清新脱俗。祠后有路直通山上,山上有寺庙比较常见,但庙前的小池却很有名,名“谢公池”,是南朝著名诗人谢眺留下的遗迹。
在姑熟盘桓数日,十八日船自姑溪入长江,正值微雨初晴,风和日丽,波平如席,白云青嶂,远相映带,如同进入画屏之中。因是逆水行舟,船速极慢,至晚不过三十里行程,这样倒让他尽情地欣赏到两岸秀丽迷人的江南风光。更值得一提的是经过天下闻名的东西梁山那段水路,陆游只顾观看东梁山挺拔峻峭的山势,口诵李白“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的诗句,却忘记自己是怎么过这段奇险路程的。
接近傍晚,陆游上岸,山边有零星的村落,许多小孩在水边卖菱角菱藕,便于游客解渴解乏。晚间,诗人漫步堤上观看天门月色,江上雾气蒙蒙,朦胧间只见天门高耸,像一威武的将士在守卫浩浩荡荡的大江。他忽然想起梅尧臣写的“东梁如仰蚕,西梁如浮鱼”的名句,不禁击节赞赏此翁不愧是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的高手,仅仅十个字就将天门山势写活了。
次日一帆风顺,大船很快到了芜湖四褐山。这儿“奇石谗绝,渔人倚石挽罾,宛如画图所见”。就在这一带江面上,陆游见到“江豚十数出没,或黑或黄”鼓浪前行;又“有物长数尺,色正赤,类大蜈蚣奋首逆水而上,激水三二尺”,与舟并行,毫无顾忌。他还看到“巨鱼十数,色苍白,大如黄犊,出没江中。”这些庞然大物,一一跃出水面,令诗人感到无比惊奇,他以生花的妙笔,细腻而准确地描绘出它们的神态,让千年后的我们也感到无限的惊奇。
再向前行,便是蛟矶,矶在“大江中耸拔突起”,引人瞩目。据说这里原有蛟精经常伤人,但至三国时期,孙权之妹、刘备之妻孙尚香闻刘备病故,借祭奠之机跳江自尽,尸体逆江而上流至蛟矶,被渔人捞起葬在江边。此后,孙夫人与蛟精大战而取战,这里的渔民从此感谢她,为她立庙祭祀,岁岁烧香拜跪,求她保佑一方平安。一直到宋徽宗政和年间,这座庙被赐名“宁渊观”。这天陆游舍舟登矶,只见此观连绵二十多间,香火萦绕,钟磐齐鸣。但观中只有一名道士主事,据说如有二人,便会被老蛟所“啖”。
第二天,陆游泊舟芜湖吴波亭,受到知县吕昭问的热情接待。这吴波亭处于青弋江流入长江的交接处,由此眺望大江,朝霞或夕阳映照江面,波光耀金,白帆点点,岸边游人熙来攘往,别有一番风味。主宾按礼在亭中石凳上坐定,陆游见亭上藻井油漆很新,便问道:“此亭何年所建?”吕知县答道:“隆兴二年造,至今不过五年!”“难怪这么新。这匾额可是张孝祥手笔?”吕知县应道:“正是,你与状元公熟悉?”陆游道:“岂至熟悉,我与他是知交!”午饭后,知县领陆游往城东游览“玩鞭亭”。传说东晋大将王敦屯兵芜湖,准备叛变的消息让明帝得知,他连夜前来窥探真假,被王敦发现派兵来追,明帝只得将金鞭留下,士兵见鞭赏玩再三,明帝得以脱险。根据这史实,北宋高僧蕴湘在此建亭,以纪其事。陆游赏玩亭中诗词,发现张孝祥《满江红·于湖玩鞭亭》,字体奇伟可爱,赞叹有加。他想起当年他俩一同游镇江甘露寺多景楼,一人题词,一人书写:“陆务观赋《水调》歌之,张安国(孝祥)书而刻之崖石。”可见二人情谊之深。
然而,就在本年六月孝祥中暑殁于舟中!时隔数月,陆游来芜已不见挚友,空见壁上遗留的墨迹,他不觉低声吟诵这首凄凉悲切的遗作:“千古凄凉,兴亡事但悲陈迹。凝望眼,吴波不动,楚山丛碧……”他读后怅然若失,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满腹忧伤地离开玩鞭亭,再也无心去寻幽访胜,翌日拜谢吕知县,解缆向繁昌进发。
二十一日船至繁昌,陆游芒鞋竹杖,拾阶登上凤凰山,先游龙庙,后至延禧观。此观古名青华观,观主陈廷端热情接待这位大诗人,并向他讲述此观的来历:本地一位姓王的村民其子名王九,13岁得一怪病无人能治,一日夜梦一位状貌魁伟、纶巾素袍的老道教其辟谷术,不久又教其养生术,在当地一时引起轰动,消息传到京城,宋太宗亲自接见王九,并赐道袍、冠简,又改其名为赵自然,赐钱三十万回归故里,命为青华观主。三十年后,大中祥符二年(1009),宋真宗暗派大臣来繁昌私访赵自然行踪,他仍旧仙风道骨、童颜鹤发,犹如昨日容貌一样。真宗后来改赐此观为延禧观。
观主礼让陆游巡视道场,只见香火缭绕,道场整洁而肃穆。观主告诉陆游,此观40年前曾遭兵火,一切荡然无存,近年经多方筹款,才得以恢复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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