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满地青草
(一)村庄坐落在东山脚下。山不大,也不出名,因为在东面,所以就叫东山。山顶上没什么奇珍异草,只有一棵棵的松树,夜晚睡在家里面,听得到阵阵松涛,像一只巨大的手温柔的抚摸你。山坡下是一块一块高高低低的田地
(一)
村庄坐落在东山脚下。
山不大,也不出名,因为在东面,所以就叫东山。山顶上没什么奇珍异草,只有一棵棵的松树,夜晚睡在家里面,听得到阵阵松涛,像一只巨大的手温柔的抚摸你。
山坡下是一块一块高高低低的田地,站在山顶望过去,那一块块的梯田变成了一个个绿色的小方格,大地像一张被划分好却不怎么整齐的巨大的棋盘。一条白茫茫的小河从山间的泉眼里牵扯过来,绸带一样漫过田野和村庄,它是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把村庄分成两半。
在棋盘的空隙里,生长着茂密的野草:金色的茅草,爱纠缠人的拉拉秧,毛茸茸的狗尾草,车前子,扒根草,还有酸枣树、野草莓等等等等。偶尔,静静的草丛中会有一只小野兔“倏地”匆匆跑过,或者一声大喝让一只山鸡惊慌地飞起。
香草就出生在东山脚下的这个叫朱家庄的小村子里。
既是朱家庄,朱姓就是大户人家,村子里的人家大部分都姓朱。香草家姓香,朱家庄的杂姓很少,香草家的这个“香”姓就更是凤毛麟角,方圆几百里,仅此一家。
朱家庄的人大都务农,祖祖辈辈是农民。这一点香草家又和别人不同,香草的爷爷是个老矿工。
香草的爷爷不是本地人,家乡逃难流落此地,恰逢日本人的煤窑开工,香草的爷爷就给日本人下窑了;共产党打了天下后,煤窑归共产党管了,香草的爷爷就跟着共产党下窑。香草的爷爷木讷老实,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只知道默默地佝偻着身子干活,用乡人的话说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所以一直没有娶上媳妇。直到四十岁那年,香草的爷爷才在一个远亲的撮合下娶上了香草的奶奶。
香草的奶奶是改嫁来的,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嫁,只知道她颠着小脚,左手挎个布包袱,右手领了个丫头,头发在脑后挽了个髻,脑门子精亮,利利落落地来到香草爷爷家。
后来香草的奶奶就生下了香草的爸爸,成为香家三代单传的一脉独苗。
香草的爸爸读高中那会,闹文化大革命,没能好好读书,恢复高考想考大学时被香草的爷爷从学校揪出来,跟一个邻村的女子见了面,再不久成了亲。那年香草的爸爸才十八岁。
一年后,那女子生下一个女娃。女娃就是香草,女子就是香草的娘。娘生香草的时候是难产,胎位不正,横着,先出来一只脚。村里的接生婆把小脚硬生生给塞回去,拿一根赶面杖在娘的肚子上赶来赶去,左右推搡,娘在家里北屋的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折腾了一天一夜,才把香草生下来。
香草的奶奶嘴里叼着长烟袋侯在外屋,一听接生婆说是个女娃,哼了一声,把烟袋在三寸金莲的鞋底上磕磕,颠着小脚,悻悻地走到南屋,走到香草爷爷的病床前,说:“生了,生了个丫头片子。”
香草的爷爷猛得一阵咳嗽,然后就“喉喉”地喘着。香草的爷爷下了一辈子窑,落下了严重的肺气肿,喉咙里每天都在“唿哧唿哧”地跑着风,破风箱一样苟延残喘着。
香草的爷爷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想在临走之前看到香家的香火顺顺利利地传下去,所以他让才十八岁的儿子早早娶了亲。可没想到头一胎生了个女娃。
(二)
乡村的傍晚,晚霞在西山头燃烧,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袅袅升起,空气里弥漫着麦桔杆焦糊的香味。
几个“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孩子在村子里东游西逛,寻找乐子。推铁环,打蜡,叠罗汉,都玩够了,一个总是“嗤溜嗤溜”吸着鼻涕、外号“鼻涕虫”的男孩忽然振臂一呼:“走,捡野鸭蛋去。”这一号召得到了大多数孩子的赞同。
野鸭蛋在一片小树林里。小树林不大,方方正正,大约有百十颗树。树木笔直葱绿地生长着,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子、小鸟儿在其间活跃。孩子们在里面玩耍,有时头上会落下一泡鸟屎来,有时在脚下能发现一两个野鸭蛋,遇到鸟屎他们就拿弹弓打鸟,发现野鸭蛋他们就揣在怀里,有时他们也会扒开树叶从地上的窟窿里捉蝉的幼虫。对孩子们来说,这是一方乐土。
到小树林需要经过一个大院子,那是朱家大院,东西南北全盖满了石屋,住着朱家五兄弟。朱家老大的孩子“黑蛋”常说那片小树林是他们家的,野鸭蛋不是野鸭蛋,是他们家的鸭子下的,也就是说,到那儿捡野鸭蛋是要冒风险的。但是越是危险,游戏就越好玩。
悄悄绕过朱家大院,一群孩子猫腰来到了小树林里。
香草七岁了,七岁的香草背上骆着她的三妹香菜手里拉着她的二妹香花,跟在一群孩子后面。
香草的名字是表姑父给取的。因为生的是女娃,爷爷不高兴,奶奶不高兴,爹也不高兴,香草两岁了还没有名字。
表姑父住在隔壁后院,常常抱了香草玩。正是春天,村路两旁鹅黄的小草刚刚发芽,毛茸茸地又软又香。表姑父薅了一把青草编了一个草环给她戴在头上,又用狗尾巴草给她编了个小兔子扎在辫子上。表姑父说“毛丫丫,俊不俊?”香草说:“俊。”“谁俊,你俊还是小草俊?”“我俊,小草也俊。我是小草。”香草说。
“哎哟乖乖,”表姑父疼爱地抱起她说,“就给你取名叫小草吧。香草,香草,呶?”香草“咯咯”地笑着。
娘说,丫头命贱,叫什么都行。于是香草就叫香草了。
“这儿有两个鸭蛋!”一个瘦瘦的男孩喊道。他的脚边有两个又大又圆的鸭蛋躺在那里,青幽幽地闪着诱人的光。瘦男孩刚想弯腰去捡,一只手抢在了他前面,掠走了鸭蛋。
“‘鼻涕虫’,不要脸!”瘦男孩骂道:“抢人家的鸭蛋。”
“谁抢你的了?”鼻子下面总是挂着两筒鼻涕的男孩最讨厌人家喊他的外号了:“‘地主羔’,你凭什么说你‘鼻涕王’爷爷?谁先捡的就是谁的。”
“我先看到的。”
“我先看到的。”
“不信你问香草。”“地主羔”想拉出一个证人。
香草为难了。其实她也看到了,但是她带着两个妹妹,知道争不过人家,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是朱福明先看到的。”
“听到了吧?”“地主羔”朱福明洋洋自得。可惜“鼻涕虫”并不买帐,狠狠瞪香草一眼,“黄毛丫头,小心我揍你!”然后一把将“地主羔”推得一个趔趄,昂然而去。
“把鸭蛋放下!”这时斜刺里猛地又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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