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生，世居泽山北高峰下。海近，利水。泽陂环绕。家有獠奴阿段，得之于邑市，售主称飓风吹西土舟覆于海礁。同行者殁于风波而独存者。肤如玉，鼻如锥。擅胡舞，揽襟蹴靴，叉腰如月，村邻深爱之。渐久，略通华语，视为兄弟。

某日同视田于南皋，适雾降，有乡人集眺。询之，曰"今或女河伯过，备路敬于此。"先是，传河神新娶而薨，新妇常哀歌于雾日，乡人则祈于水涯。

遂跂而候。荻苇沙洲，渐隐渐没。集于菅草，渐盈衣袖。露重涓滴，鸣叶如雨。渐闻浆声离离，似有女子歌咏发于湖泽深处。然声在东西，终不能辨其所来。如叶底莺啭，其调婉约。其词莫能解也。阿段时削木鸢于身侧，举手覆额曰，"此波斯之子夜歌也，如何得闻于此间。"登阜歌以答之。曲同而苍凉倍之。

忽见舟自雾中出。女河伯衣白衫，额覆花冠。停楫凝望。有阳光穿雾至，照双目深碧如海，发绻而垂，一披碎金。面容清皎，似无悲喜。斯时万物如中魔咒，万籁凝止，惟波斯之歌弥漫天地中。

旋雾复至，一切都在茫茫。伫立无言，浑不知此身何处。恍惚中有涉水声起，随桨音俱远。复见天光而阿段与舟已失矣。女河伯，同舟东来而先溺于海者?或泽山水陂潜通万里而至于波斯耶?焚香烧烛，为二子祈福于水府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