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着眼前的客人，心里有几分诧异。天命居占卜室开业四年来，接待过4位顾客。他们之所以能够走进天命居除了有极大机缘外都是非富即贵。而我面前的这位顾客恐怕连白痴都看得出是个标准的穷人。不到三十岁，身材瘦弱，脸色苍白，枯黄的头发有些蓬乱，身上的西服朴素得寒酸，脚上的皮鞋是最廉价的那种。我暗暗叹了口气，老天真会开玩笑，他能付得起10万元占卜费吗？
“我叫罗嘉云，”年轻男子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双手递给我，小心翼翼地，像是手里捧珍宝。“我妻子的照片。”他说，“请您占测一下她的命运。”
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默念法诀凝神看去。照片上的女人弯眉细目，幸福地微笑，左侧脸颊上的酒窝隐约可见。只是眉间聚着一团黑气，凝而不散。
“您的太太很漂亮，”我惋惜的说，“可惜她重病缠身，怕是活不上半年了。”
年轻男子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眼里的渴望和希冀瞬间被晶莹的泪水替代。他做出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动作，突然给我跪了下来！“求求您救救我妻子，您一定要救她！”他摸索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10万元占卜费，都给您。”
我急忙去扶他，谁知这个瘦弱的男子力气大得惊人，跪着不肯起来。
“先生，您应该带您太太去医院，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我只是个占卜师，不是医生。”我放弃了刚才的动作，微微有些不悦。
他仰起脸看着我，“您一定能救她，我知道您不是普通人！”他的脸因激动涨得通红，“2000年，就是您开业的第一年，日本电器大王川岛雄一找到您占卜，您预测他一年内会患脑溢血死亡。川岛雄一当时身体非常健康强壮，没把您的话放在心上，结果10个月后他突发脑溢血死在正在召开的董事会上。
“2001年，您对秘密见您的美国国务卿鲍威尔提出警告，要他当心恐怖分子对美国的袭击，鲍威尔置若罔闻，认为美国是最强大的，没有人会以卵击石，对您的警告一笑置之。3个月后就发生了9﹒11袭击事件。
“还有2002年，美国著名短跑名将、世界飞人乔•约翰是您的第三个顾客。您告诫他一年内不要参加任何比赛，他同样没有听从您的劝告，结果他在世界锦标赛一百米比赛的最后冲刺中意外摔倒，膝盖粉碎性骨折，永久退出了体坛。”
我越听越是心惊，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打断他的话，“先生，就如您所说，我也是言祸不言吉。就象球王贝利，是一张乌鸦嘴。”我把“乌鸦嘴”三个字说得很重。
“可是2003年法国巨富23岁的德尔菲娜小姐患肺癌晚期，欧洲第一流的医院束手无策，医生对她判了死刑。她绝望之中找到了您，您只用了一句话‘你什么病也没有’，她回到欧洲做了全面检查，检查结果令所有人吃惊，她身体健康，体内根本没发现癌细胞！”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剧痛从后背传来，如同有一把利刃正把我的身体剖成两半。我竭力克制疼痛，双手死死握住靠背椅的扶手，心里恍然。一定是德尔菲娜对他说的！只是，德尔菲娜怎么会认识罗嘉云这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呢？一个富可敌国，一个贫困潦倒，相差得如此悬殊。
我冷冷地打断他，您找错人了，先生。我无法改变您太太的命运，这是天命，没有人可以逆天行事，那会遭天谴的。我把装着10万元的钱塞还给他，指着房门做了个手势。
男子失魂落魄地走了，微微佝偻的背影异常抑郁，连门外灿烂的阳光都暗淡下来。
剧烈的疼痛终于消失，我长长出了口气。手指无意中碰到一件东西，是顾客遗落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微笑看着我，眼里充满甜蜜和幸福。隐藏心底的柔软部分被触动，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德尔菲娜，她的手指掠过遮住面颊的长长金发，恬静地对我一笑，无视死神的逼近。无意识地扭头，手指已经拨动桌上的水晶球。脑海里响起族长的一句话：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肠太软，是我最放心不下的……

男子深情凝视着病床上熟睡的妻子，看着她化疗后白得透明的脸，听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眉头微微皱着，似乎睡梦中都不得安宁，都在忍受着痛苦。捻起枕边的几缕断发，轻轻捻着，这就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如瀑青丝吗？这还是那健康顽皮胡闹撒娇的女孩吗？如果她没有嫁给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受苦受累，而是飞跃大洋去做个闲散舒心的洋太太，那么，今天这一切就可能不会发生了吧？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拼命工作，忙里忙外，她又怎会累成这样？自己呢？懒散地工作，什么家务也不做，也不想方设法出去赚钱，把家里家外所有的一切都压在妻子的肩上。相比下来，妻子更象个男人，而自己却是个没有责任心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自怨自艾，他拿起床下的痰盂走出病房去厕所清洗，痰盂里全是妻子化疗后呕吐和腹泻的秽物。
肩头被重重一拍，回头，是一张猥琐的脸。“阿黄？”他忙陪着笑脸，伸手入怀。“这是10万，一分不少。”虽然曾经是校友，但是放高利贷的都是认钱不认人，借的钱早还早清。
阿黄掂了掂，揣了起来。“怎么就借一天啊，嫂子怎么样，罗哥？”男子被说到伤心处，蹲下来捂着脸小声哭泣。
“罗哥，你哭有什么用啊？要我说，嫂子跟你受了不少苦，最后却得了个白血病，你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去救。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就算最后没救了那也是命，让嫂子少受点罪安心地去。什么，没钱？”阿黄扫视一眼四周，抢过男子手里的痰盂扔掉一边，“罗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阿黄领着男子七扭八拐来到一座高耸的办公大厦前，坐电梯上了18层。进了一间办公室，一个胖子山一样坐在椅子上。“老板，我找到人了。”阿黄点头哈腰。
胖子点点头，打量了一下男子，将一张纸一支钢笔扔在办公桌上。“这是合同，签了就能立刻给你20万。”
阿黄捅了捅身后的男子，男子木然上前拿起合同扫了一眼，拿起钢笔签了“罗嘉云”三个字，胖子接过来看了两眼，满意地点点头，从保险柜里取出10万元，又从阿黄手里拿过10万装在一个纸袋里递给男子。“给你的20万，记住你是自愿捐肾，可别胡说或是反悔。你老婆死后，记住是死后，立刻做取肾手术。”男子机械地接过钱袋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阿黄，派两个人盯着，别让他溜了。”阿黄领命，正准备要走，胖子又把他叫住。
“你电话里说他老婆最多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