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色
他出生时,是八十年代的一个深夜,一只硕大的乌鸦快乐的飞落母亲临产房间的窗棂,他从母亲完美的身体里滑落,来到这个世界,还未来得及发出他人生的第一声啼哭,那只乌鸦倒先快乐的叫了,他似是心中惊悸,终于放声啼
他出生时,是八十年代的一个深夜,一只硕大的乌鸦快乐的飞落母亲临产房间的窗棂,他从母亲完美的身体里滑落,来到这个世界,还未来得及发出他人生的第一声啼哭,那只乌鸦倒先快乐的叫了,他似是心中惊悸,终于放声啼哭起来。只是不知道,在他跟乌鸦的哭泣与欢笑间,母亲已死去多时。他的生日不仅成了母亲的受难日,而且成了母亲的祭日。从此便跟父亲一起生活。他不知道他出生前的父亲是怎样的一个男子,但是自有记忆起,父亲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母亲似乎一直存在,她的房间,确切的说是她生前与父亲共寝的房间被父亲彻彻底底的清理了一番,直到这个房间里除了母亲生前的东西物品外,一无所有。父亲把母亲一张他之前都没见过的照片放大了搁置在房间里最恰当的角落,他轻易判断出这应该是母亲少女时代的留影,不用细看,只须了然一瞥,便知这硕大油纸上影印的是一个美不胜收的女子。只是她已不在。这一切是他不经意间悄声站在房间门口看见的,他并没有看很久便转身离开。他并不是不想看,他甚至想走近房间仔细看个究竟。因为,这是母亲的房间,确切说,这是父亲倾力打造的母亲少女时代的房间,这对他来说无疑有着魔幻般的吸引力。但是他天生的判断力与决断力让他绝然地转身离开。紧接着他就听到父亲锁房间门的声音。从声音与操作的节奏上看,这应该是一把铜质中等大小的古式锁。
父亲放弃了与母亲同住的婚房,搬到偏房一间以前用来放置杂物的小间里。随意打理了下,便住下了。而父亲这间房却从来未锁过。他在幼小时曾对父亲这间从未上锁的陋室产生过浓厚兴趣,但是屈于幼小年龄之下的虚弱胆量,未敢造次。等到后来生理与心理的不断成熟带给他足够的胆量时,他又兴味索然。因此他未曾进入过这间已然丧失神秘感的屋子。也许是父亲的长久冷漠,也许是他天生不喜欢做掌控于自身心智的事。那容易让人渐渐丧失对生活的基本兴趣。
父亲对他的学业似乎从未担心过,幼儿园都未让他上便将刚满四岁的他送入小学,从一年级开始学习。在小学的六年里,父亲几乎从未与他共享过一次餐饭。早上早早做好饭,他一开始是边吃边疑惑,难道父亲的早餐一直都吃这么早?中午回来饭又已做好,也是他一人独享,到晚上也一样。长久过后,他便已习以为常。他只记得有那么几次,到了晚饭时,父亲拧上一壶五元钱一公斤的白酒,端着一小碟花生,独自慢慢向那间偏房小屋走去。他不可否认,他曾为此种情景流下过泪来。但仅仅一次。他素来厌恶此种在他看来毫无来由的情感冲击,因此,哭泣一次便已足够。
六年小学的学习,他的卓尔不群已经初露端倪。小学课程只有三科,他从来都不是前三、前五之类,而是第一。连单科也一样。他不明白,那些因为拿不到第一的女生居然会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小辫躲在某个角落里犹自啜泣。他丝毫不认为这是他把第一拿走后的直接后果。因此他对她们从未有过安慰的举动。甚至连同情都没有。反倒是那些平日里看他不顺眼的小男生在拿到成绩通知书后会陡然间变得异常亲近,什么好吃的什么好玩的都拿到他面前,只为了一个目的,让他模仿某老师的笔迹伪造一组相对合理,足以免去一顿柳树条的分数和一段相对可以接受甚至能让家长心中得以宽慰的学期结语。这一切只因为他的字写得出奇的好,下笔似行云,笔落见流水。但是他了了数笔完成任务后,从不接受他们的好意。很简单,他天生对玩具免疫,他似乎更亲近有生命的活体,比如说,蛇。而对于食物,他自知父亲一日三餐给予他的已经是最好。况且,他只亲近米粮、果蔬与适量的肉类。除此之外,他都不感兴趣。尤其是那些深受同龄人喜欢的膨化与合成食品,是超出他理解力的东西。他认为那些东西与地上的熔岩地下的矿石无异,既如此,那怎么能算是可食用的东西。
老师们,尤其是年轻的女老师们,格外关注与喜欢他。因为他从未给班级与学校带来任何麻烦。相反的,而是荣誉。其实年轻女老师的心智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完满与美好。当她们发现一个小学三年级,刚允许使用钢笔的男学生首次写作文就能写成初中乃至高中生的水平,无论是字数还是行文都无可挑剔时,无不感到惊悸。因为这是当年的她们无法想象的事。班上的女生不可避免的用一种初萌的情愫喜欢着他,但却不敢贸然亲近,因为他的言语实在太少了,少得近乎冷漠,一如他的父亲,只是这一点他并不自知。因为已经习以为常。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座小小的寂寞的城,城关紧闭,没有人可以进入,只能观望,直到心生怅惘。在五年级时,有一个成绩很好的女生,她是镇长的独生女儿,天生水灵的摸样,加上良好的家境带来的光鲜衣着与初见优雅的举止使她成为班上男生们的专宠,尤其是校长的胖儿子,总是屁颠屁颠地围着她打转,但从不敢造次,因为心中有着蝴蝶遭到惊扰飘飞远去而难以再接近的恐惧。胖子总是带着超出自己食量的时下最流行的零食进学校,目的一目了然。
其实男人尚且还在男孩时代就有了谄媚女生的本性,只是这本性无关正邪与善恶,而是来源于灵长类千百年进化的结果。
蝴蝶并不拒绝胖子的好意,她兴许认为这是星光闪耀的她最正常不过的待遇。只是她心中不免怅惘,胖子给予她的待遇越习以为常她的怅惘就越明显。这怅惘直接链接到沉默寡言却卓尔不群的他身上。于是她便悄悄去找年轻的女班主任,要求把座位调换到他旁边。年轻的班主任嘀咕着,难不成这女生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了家庭背景资源的运用了么?转念一想,又觉得让两个成绩数一数二的学生坐到一起亦无不可,最起码于她自身而言,答应了蝴蝶的要求,只会有好处。于是在第二节课,蝴蝶便梦想成真。他没有其他学生那种在课桌中间划“三八线”的莫名举动,这给了蝴蝶可乘之机,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越过去那边,碰到他温暖的肘,他也不动作,照常写着作业。蝴蝶开始心里喜滋滋的,但是她是一个太不易满足的小女孩,见他久久没有任何反应,干脆连身体都倾斜过去了,就在这时,他突然举手。她着实吃了一惊,恐他马上会告诉老师。他却说,老师,我要上厕所。一场因爱慕产生的危机因为他的忍让得以化解。此事过后,她似是觉得他很能忍让,更加肆无忌惮。只是她实在是不够聪明,并且太不了解他了。所以,不了解他的人,终无法走近他。即使近在咫尺,在她面前的依然只是一座紧闭而不曾开启的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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