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段苍老年华
紫色。那朵多情好事又略显慌张的玫瑰花从讲台上飞下来砸在开学第一天就发呆的宁夏的头上的时候,她正把目光停顿于张爱玲的
紫色。那朵多情好事又略显慌张的玫瑰花从讲台上飞下来砸在开学第一天就发呆的宁夏的头上的时候,她正把目光停顿于张爱玲的<<怨女>>的绯红书页,一阵疼痛,抬头,迟允就涌进了她的眼里。紫色的麻质衬衫,浅灰色的短裤,颀长的身材,皮肤白皙无暇,眉目清秀,他身后黑板上方的葡萄贴画蔓延下来,好像是倾泻的湖水,而他就如同是柔柔的藤子上的一颗紫色果实,沾了露珠,抓住一米的阳光,弥漫了闪耀。宁夏一向不喜欢那些白白嫩嫩的男孩子,但是,那么小众的紫色男衫和白皙的皮肤构成的迟允微笑着说:“同学,那个,对不起啊!”的时候,宁夏不讨厌他,一点也不。
“没长眼睛啊!你以为说声对不起人家就不痛啦,真是,早干嘛去了!”徐皎皎明显对于迟允的道歉不买账,即便这受害人不是她。可是,宁夏是知道的,徐皎皎对于她的事从来看成自己的事一样,绝对不含糊,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岁月里的情谊,注定了她会冲冠一怒为宁夏。
“算了吧,他肯定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没受什么伤!”宁夏拉着徐皎皎的衣袖,还是九月,薄薄的雪纺,宁夏似乎还可以想象得到那带着怒气的微张毛孔,说这话的时候,宁夏的声音很低,就像是柳条嫩绿的色泽,清新而不浓重。
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是徐皎皎给宁夏的回应。
宁夏,一直都是这样好欺负的人。个子不高,清清瘦瘦的,皮肤挺白,话不多,喜欢穿素雅的衣服,抽屉里永远有一本张爱玲的小说,像个从古代的烟雨江南穿越而来女孩子,有淡淡的忧愁。
上课铃响了。徐皎皎的嘟囔,迟允的尴尬笑容,宁夏的恍惚,都戛然而止。
国文老师的第一节课讲的是戴望舒的诗歌<<丁香姑娘>>,听着听着,宁夏的眼前就天地转换,小巷,烟雨,油纸伞,飘荡的歌声,还有,还有那个十点钟方向上的紫衣少年,她莫名地觉得这个季节要开始酝酿起美梦来,如同惊艳的酸甜果酒,然而,却要掩盖在沉默的土地下,也许,很久很久。
迟允和宁夏成为同桌的时候,他正在追罗曼。
听到徐皎皎一脸不屑地说出这件事,宁夏愣了半晌,才弱弱地回了一句:“怎么会呢!”
罗曼的确是校园里闻名遐迩的美女,拥有无数少女羡慕,少男倾倒的外形条件,但是,她也有让人不敢靠近的理由——那个和她一样出名的混混男友。
“怎么不会?他迟允换女朋友的频率你又不是不知道!”徐皎皎一向是对于迟允充满轻蔑的。
是的,宁夏知道的,那个看上去清秀的男孩子确实是花间的蝴蝶,像是有罂粟一般的致命吸引,有许多女孩子都会被他迷住,尽管,无一例外,最后,都不过是和他做了一场自娱自乐的浮梦。宁夏亲眼看见过那个隔壁班的女孩子在校园的小花园里拉着迟允的手求他不要离开,梨花带雨,朦胧了一片的忧伤,可是,迟允的表情那么决绝,仿佛,他从来没有对这个女孩子有过一丝的爱怜。宁夏就站在海棠树下,被花遮了脸庞,呆呆地看着。
迟允的抽屉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上课时课桌就成了一个展示台,堆积着那些百无聊赖,可是,宁夏从来不问他,一次也没有,就连他在素有老巫婆之称的英语老师的课上,写情书,宁夏也没有问过他半个字。
“你怎么从来不关心我在课堂上做些什么呢?”语文课上,迟允忍不住问宁夏。
“什么?哦!”宁夏把视线从老师书写优美的黑板正楷上移开。
这算什么回答,宁夏自己也反应过来,可是她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做出一个解释,因为迟允已经把头低下在抽屉里找着什么。
可是,就是这样的,她一直在等他问起她来,可是没有,就是没有,好不容易真的问了,反而会错过,像风一样,蒲公英还没有飞起来,他就走开了。
宁夏看着窗外夕阳的绯红,觉得有一点难过。
星期五是难得的晴天,整个世界都被阳光宠爱。
“皎皎,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宁夏对正在收拾书包的徐皎皎低声地说。
徐皎皎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年她们一直如影随形的,现在居然让她先走,可是,她连问都没有问,因为了解,宁夏什么也不会说的。
香樟树的气味其实并不好闻,但是在夏天的炎热里却有一种别样的清新,宁夏轻轻地走在小道上,忽然觉得应该有一片落叶飘下来,落在前方紫衣少年的肩膀上,就像一朵轻盈的雪花,可是,偏偏没有。
迟允的头撞在斑驳老态的灰墙上,咚的沉闷声响,而对面的胖子疏松的肥肉,和几个十几岁瘦瘦弱弱却眼里流露着十足叛逆的少年手里的铁棍和铁链让人非常不愉快。
“打!”拳脚如雨般落在迟允的身上,虽然有强烈的反抗,可是未免太无济于事了,青紫很快在他的脸上绽放。
“住手!”宁夏冲了上去,手心里的汗把纸巾微微感动。
那几个人愣了一下,这个女孩子的出现让他们吃了一惊,毕竟在所有设想的安排里并没有这一幕。
“我已经报警了!”宁夏说。
“你吓唬谁啊,小妹妹,没人告诉过你不要多管闲事吗?”胖子走到宁夏的面前,那样的笑容真让害怕。
可是宁夏还是那样地站着,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如果,棍子再往左一点,力道再大一点就会伤到肩胛骨了,幸好,只是皮外伤。”医生看着还在缝针的宁夏对迟允和徐皎皎说。
迟允,没有想到,是的,真的没有想到,宁夏,那样一个怯怯的女孩子会在他被人围攻的时候挺身而出,甚至为他裆下那最为凶狠的一击,而他们不过是同学,同学而已。
徐皎皎的眼神里藏了一把锐利的宝剑,是十足的杀气,迟允知道她讨厌他,即便是她报了警才让他们脱险,可是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他。
“回去!”徐皎皎扶着宁夏,只说了这两个字。
宁夏看了迟允一眼,青青紫紫的颜色,只觉得心里很紧,目光抬起又落下,安静地靠在徐皎皎身上。
“再见!谢谢啊!好好休息!”迟允的声音从身后穿透过来,宁夏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哪怕徐皎皎的不屑在空气里弥漫得不成样子。
“宁夏,你总有一天会被他害死的!那种混蛋,你为什么,为什么啊!”公交车上,徐皎皎在眼泪里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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