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火伯
大火是揭家的老大,为人过分的忠厚,过分的老实。他的家原居于路边,后面是小丘陵的山岩,用碎石砌成一面山墙,墙和屋中间有一条小沟,墙面上还突出一些石块用来踩踏上上下下。上了石墙是个小土坡,土坡上是大火伯家
大火是揭家的老大,为人过分的忠厚,过分的老实。他的家原居于路边,后面是小丘陵的山岩,用碎石砌成一面山墙,墙和屋中间有一条小沟,墙面上还突出一些石块用来踩踏上上下下。上了石墙是个小土坡,土坡上是大火伯家的牛圈,我家又在牛圈上面的土坡上。我对大火伯家的人感情很深,经常跑到他们家吃饭,他们一家也欢迎我,午饭时我们一家本也是闲不住的,经常是端着一碗饭在整个揭家游转。我到大火伯家事轻车熟路,端着饭跳到牛圈所处的小土坡。碗中的米饭能一点都不洒出来。然后匆匆转过牛圈旁的小路,蹬蹬蹬地踩在石墙上凸起的石块,几步后就跨入了大火伯家的厨房。那时他们家的厨房低矮、黑暗,以前还摆了一张床,灶火常年通明,大火娘是一位非常勤劳的妇女,但因为家里人口众多,所以家里颇为贫困,但这样也养成了一家人勤奋、节俭的习惯。
每天清晨灯火麻麻亮的时候,他们家点燃全村第一盏灯火,灶火燃了,一天的生活就开始了。一锅粥在锅中慢慢地腾煮着,炊烟在整个房间里蒸腾。大火娘这个时候就去牛圈牵牛,踩着一地的露水到山上去放牛。小的时候我心里的一项成就就是帮她放牛,就那么一根短绳,就控制住了如此一头庞然大物,让人举得特别有成就感,然后牵着牛在山野悠走,在夕阳下晚归,令人有舒静恬然的感觉。
大火伯家本有三男一女,但女儿在十四岁的时候在水塘洗衣服的时候溺毙了,不然在揭家我又将多一位姐姐。如花的生命在猝然间逝去,总会让人感觉到由衷的叹息,她的坟静静地呆在后山之上,被萋萋荒草萦绕着,没有碑,没有浇筑水泥,远远看去就是一个小土包。我想无数个夜晚星光灿灿,虫火荧荧,清风明月相伴,再远望村光的一丛灯火,想来也不至于寂寞。逝者如斯,生活着的人还要不断地经受岁月的洗礼。
大火伯一生劳累,但又一生穷困,现在七十多岁的高龄仍穿梭在自家的山田水地之中。每天仍是一锄一饭的生活,他对机械的事物历来排斥,如浇灌农田之时不愿意用水泵,而喜欢用脚踩的水车,稻谷脱粒时不愿意用打谷机,而是用宽敞的拌桶把稻谷摔得砰砰直响,而耕田他则永远离不开家中那头健壮的牛牯。
以前经常有人请他为自家的田地农耕,他是经常手持一根竹条,肩扛一把犁铧或者是铁耙,牵着绳在牛身后悠悠荡走,下雨的时候则斗戴竹笠,身穿蓑衣,在斜风细雨的泥泞路上娓娓而行。
看他犁田不得不说是一种享受,我尤其喜欢看他在春日之中开犁种满紫云英的水田,他会先留下一个角落来,牛走在田野之上,那一片片开满紫色花朵的植株被一一破开,露出大块黑黝黝的肥沃泥土出来。一时间,田野就变成一片喧腾的海洋,那些树上停留的,天空中飞展的,在田野中悠游闲逛的各种鸟都追随在牛的身后,找寻着沃土翻出地面的蚯蚓和冬虫们。看着一丛丛的花被掩埋在泥土之下,只余一角深紫灿开在水田一角,在大火伯犁完最后一个圆圈回田埂时犁铧斜斜一带,最后一抹紫色亦消逝于水田之中。田犁完后还要再耙一遍,才能让水田平整、光滑。泥土翻上后先放水浸泡。过两天后,牛走在水田中,大火伯立在耙上,像一位站在古时战车上的将军一般威武,他用几声“嗨”和一根竹条就艺术地指引着一头牛的前进方向和转弯的角度,水田益发平整,他稳稳地站在耙上掌控着一切。
就像他劳作不停的岁月一般,他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深沟和浅印,变得斑斑驳驳沧桑不堪。他的饭桌上堆满了他劳作的收获,米饭、冬瓜、茄子、辣椒、南瓜、玉米、白菜、萝卜,高粱米酒。故乡人都说“老大伯(故乡念伯字音为笨),干活又要狠,吃饭又要省”他凭着一双劳作的手得到了每个人的尊重,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总算拉扯大了三个儿子,并为他们娶上了媳妇,做了新房子。日子越过越好,但他却依旧没有放弃劳作。
在他76岁的那年,我清明前回乡,依旧见他穿着溅满泥花,布满补丁的衣服扛着一把锄头准备走向他的领地。不由问他这么大年纪干嘛还要去做这么辛苦的劳作。他那布满风霜的脸上展现一个微笑道:“种田的人只能一生在田地中四处搭搭耙耙,像鸡啄食一样,要不停地啄才能找到吃的……”说完后,他开始哼起我不知晓的小调,一悠一摆地踱向故乡薄雾浓浓的晨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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