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行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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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龙散文2025-04-04 00:57:39
一米开朗基罗雕刻的《大卫》,就竖立在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里,高高地站在六百年前的圆穹顶下。那天下午我去朝拜时,人并不太多,大约有二三十人围着雕刻仰视,另有二三十人坐在圆穹下的长椅上休息或沉思。 其实,这


米开朗基罗雕刻的《大卫》,就竖立在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里,高高地站在六百年前的圆穹顶下。那天下午我去朝拜时,人并不太多,大约有二三十人围着雕刻仰视,另有二三十人坐在圆穹下的长椅上休息或沉思。 
其实,这樽雕刻我早就了熟于心,当年学画时用《大卫》的石膏模型做肖像模特和人体模特,画过不少素描。那时候不仅熟读米开朗基罗的作品集,还读过美国作家欧文?斯通给他写的传记,后来又苦读研究其作品的心理学专著。二三十年匆匆过去了,现在我对米开朗基罗刀凿下的每一个细节,仍记忆犹新。 
曾经同艺术界的朋友们谈及《大卫》。有女艺术家称大卫是意大利种马,这让我想起每年夏天到蒙特利尔港访问的意大利军舰。每到那时,当地不少妙龄女郎,都欢天喜地跑到码头去登舰参观,下舰时更有不少时髦女孩臂挎水兵一同离港逛街。不消说,她们是迷上英俊的意大利水手了,能与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良辰一夜,该是件销魂荡魄的事。 
男艺术家们却有不同看法,一说起《大卫》,就觉得奇怪,这意大利种马的阳具怎么这么小。该不会是米开朗基罗在设计作品时,出于透视变形的考虑吧。可即便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其尺寸也不至于小得如此失去比例,就象刚下河游了泳。再说,米开朗基罗是位同性恋,在他的雕刻和绘画中,极少有女性形象,他只迷恋男性的阳刚之美,总在作品中夸张男性骨骼的高大强健和肌肉的爆发激突。记得刚出国时,有次同一位美国艺术家聊到米开朗基罗的比例失谐问题,这位男性艺术家说,那是因为宗教禁忌的原因。我不相信这种解释,因为《大卫》是文艺复兴的产物,文艺复兴是要歌颂人性和人体,而宗教故事则是这颂歌的载体。
由于对《大卫》太熟悉,我绕着这樽雕刻只转了两圈,便坐下来发呆。文艺复兴源于佛罗伦萨,是西方人对古罗马和古希腊文明的重新发现和重新认识,借以反思人性,并引发文化和社会的变革,这为西方文明带来了现代曙光。我呆呆地看着《大卫》,感觉他那高大的身躯象是要朝我倾斜下来。一个冷颤,让我清醒了,发现在这巨大的雕刻旁边,有一电脑大屏幕,正播放着《大卫》各个视角的三维动画图像。 
现代科技为我们提供了观看的新视角和新方法。我看大屏幕上的《大卫》,突然发现了这樽雕刻的陌生。我们凡人没有超常的视角,比如远近之间的俯仰,以及在角度变换中的连续环视,而这一切给人一种转折过渡和比较推敲的审视机会,这是我们的肉眼观察力所不及的。我在惊奇中聚焦于大卫的眉目间,不料竟看到了一幅前所未见的图像: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是一个忧郁的青年。 
我赶紧起身去再看原作。果然,大卫真的很忧郁,可我这么几十年为什么就没有看出来?视角,我相信,视角的变换太重要了,我们在视角的变换中能获得新的观点和看法。
大卫为什么忧郁?他在思索生存或毁灭的玄学问题,还是苦于尺寸的困扰?我用画廊的电脑查阅资料,得知学者们阐释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多是众说纷纭。对于圣经故事中的这位以色列王,一说是米开朗基罗塑造他决定参战,在战前沉思;一说是战后的大卫,他正在思考战斗的胜利。我掏出纸和笔,一边细看《大卫》原作,一边写下观察记录。我看到,大卫眉目紧锁,双眼内视,透露出内心世界的深沉、宽广、复杂和焦灼。他右臂下垂,手指勾回,指尖轻轻触及或敲击自己的大腿,在松弛与紧张之间,隐隐露出一种不安,应合了眉目间的忧郁。
那么,大卫到底为什么忧郁?是害怕参战却又不得不战,还是战后的后怕让他不知所措?圣经讲了战斗的来龙去脉,但是我却觉得,那也该是对男人特殊战斗力的考验。面对这考验,大卫退缩了吗?或者,米开朗基罗退缩了吗?
那天黄昏,我走出佛罗伦萨学院美术馆,满脑子装着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漫步到阿诺河的清流畔。天上的云彩由浅淡转向辉煌,再由辉煌变得阴沉,最后与河面上的暗云化为一体,在灯火的倒影里静静地从佛罗伦萨城中穿行而过。 
大卫为什么忧郁?他的忧郁是不是米开朗基罗的忧郁?我没有找到答案,也不打算去寻找答案,我的思想需要一个开放的空间。



那空间也见于但丁与贝雅德丽齐之间的距离。但丁比米开朗基罗早了二百多年,也是佛罗伦萨人,称意大利中世纪的最后一位大思想家和文艺复兴的第一位人文主义者。那天傍晚,当我第一次来到阿诺河边,站在桥头,眼随流水,看着这条河将佛罗伦萨一分为二时,我突发奇想:八百多年前的但丁会不会就在这同一桥头,凭了那一眼不雅的偷窥,才引发了后来轰轰烈烈的文艺复兴运动?
三十年前初读但丁的《神曲》和《新生》,记得他在少年时偶然遇见了贝雅德丽齐,好像是在一座教堂门前。那一见,让他惊为天人,从此他一生都为这位天人而活着,可天人却浑然不知。但丁第二次见到贝雅德丽齐,是在很多年后,就在阿诺河上的桑塔?特里尼塔桥头,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两次相见,二人都没有交谈,只有但丁单方面的心灵激荡。这激荡,成就了西方文明的不朽诗篇《神曲》,预示了文艺复兴即将到来。 
在《神曲》中,古罗马诗人维吉尔是但丁的灵魂和智慧导师,他引导但丁脱离黑暗,然后,将但丁交给贝雅德丽齐,由她引但丁走向天上的光明。 
后来的画家们描绘但丁,对他与贝雅德丽齐的相遇,却有不同解说。英国19世纪后半期的拉斐尔前派画家们,钟情于文艺复兴早期和中世纪的艺术,认为那时期的艺术少了人为的伪装和巧饰,保留着人性的纯真和自然,但丁甚至早于那个时期。英国皇家美术学院有一个迷恋拉斐尔前派的学生叫亨利?豪利戴(HenryHoliday,1839-1927),他绘制了不少但丁的故事。在19世纪60年代,他画了少年但丁初次与贝雅德丽齐在她家花园相遇的场面,到80年代初,他又画出了但丁第二次与贝雅德丽齐相遇的场面,画名《但丁遇见贝雅德丽齐》。 
这幅画的依据是但丁的自传体散文诗《新生》,当然也加上了画家的个人阐释。画中的但丁站在桥头,看着沿河走来的贝雅德丽齐,但却假装只对她身边的女伴感兴趣。由于但丁早就宣称自首次相遇就情窦初开,钟意于贝雅德丽齐,这使她倍受绯闻困扰,此刻在桥头遇到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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