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啪……”爸爸又在打妈妈了，我知道。爸爸把我和妹妹赶出了家门，然后插上了大门。妹妹因为惊恐哆嗦着哭个不停，我扶着妹妹的肩膀说，“妹妹，你别哭，别哭。”妹妹指着屋里的方向说，“那，那个男人在打妈妈，他在打妈妈，哥，哥……”。我红着眼圈说，我知道。妹妹捏着我的手说，“哥，你快去拦住他，妈妈会被他打死的。”我惆怅的看了看锁的当当响的铁门，挣开被妹妹捏的生疼的手腕，低下头看着梧桐树上掉下的梿子豆蹦在地上一直滚到墙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开始拼命的打妈妈，他每次醉酒后我们都害怕的躲开他，躲得远远的。他经常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把妈妈叫到面前，然后吼着，“你说你有错不，不说我马上就揍你。”妈妈恐惧的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不敢靠近他。他发着酒疯，叫着，“你过来，你给我过来，看我怎么揍你。”然后他就举着棍子追着妈妈打。我和妹妹远远的跟在他后面，哀求着，“你别打妈妈了，别打了。”妹妹使劲的抱住他的腿，却被他一脚踢到了墙角。妈妈抱住头部流血的妹妹说，“你打孩子算什么，这日子到底还过不过啊。”妈妈抱着妹妹牵着我躲进堂屋，快速的插上门。他粗暴的在外边踹门，我们娘仨恐惧的蜷缩在一起，不敢出声。夜里被尿憋的受不住的时候，我摇醒熟睡中的妈妈。妈妈轻轻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我用手拿着鞋子，不敢弄出一丁点的响声。走进院子看到爸爸躺在地上，吐出的秽物弄得一身都是。那时的夜特别的宁静，甚至可以听到虫子的呼吸声。满天的星斗所发出的耀眼光芒照在那个男人的脸上，他脸上的络腮胡须沁上了露珠，随着他沉重的呼吸声一抖一抖的。
第二天早上醒来，妈妈已经开始做早饭了。我闻着从厨房散发出的香味，帮妹妹檫干泪痕。吃饭的时候，爸爸不说话，我们也不敢说话。他看了看妹妹，伸出手，问，“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带爸爸去找他。”妹妹恐惧的躲开他，身子往妈妈旁边靠。他簇了簇眉头，不再说什么。吃晚饭妈妈带着妹妹在厨房刷碗。他把我叫到书房，责备我说，“你妹妹受人欺负，被打成这样，你这个做哥哥怎么不管啊？”我迷惑着用手摸了摸后脑勺，问，“爸爸，你真的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了？”他戴上老花镜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若无所事的说，“昨天什么事，我昨天一直在陪客户喝酒啊。”然后他接着说，“我真的是工作忙压力太大，所以没时间陪你们，所以你们也要能体谅爸爸。”他说完后，我刚要转身离开。他又开口了，“猛子，你要把晓寒当做亲妹妹看待，不要让她受欺负。”我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
我拉了拉妹妹，帮她把书包被带扯平。妹妹问我，“哥，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长大？”我揉了揉被风吹的流泪的眼睛，说，“很快了，很快你就会成为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我看到她惆怅的搓着裙角，自言自语着，“好想长大，这样我就可以照顾妈妈，带她离开这里，不让她再受任何的欺负。”我呆呆的望着她，就好像我我在透视着她那颗严重受伤的心灵。我轻声告诉她，其实爸爸是爱我们的。她只是沉默的地下头，挣开我牵着她的手。她永远也不会原谅爸爸，我知道。
“猛子，你…你过来。”我呆呆的望着床上的那个被疾病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人，害怕的不敢向前。那张苍白的脸后来曾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你妈叫你，你还不过来。”爸爸生气的使劲抓住我，把我伶了过来。我靠在那张床前，那个女人用她那双瘦的没有一点肉的手紧紧的攥住我的小手，我有一种想要挣脱的想法，那种沉闷的气息令我窒息。“儿啊。”女人流出的眼泪全都流向了她的嘴里。她的身子努力的想要支撑起来，双手哆嗦个不停。男人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轻轻的拿起她的手放到我的脸上，那是一只凉透了的手，那种冰冷激遍了我的全身，我忍不住打了个趔趄。男人红肿着眼睛问我，“你有什么要跟你妈说的吗？”我想了一会说，“妈妈，你别丢下我。”女人最终还是走了。那一刻我听到了男人嚎啕的哭声，那是一种震撼灵魂的哭声，一种孤寂的哭声。婶子拉着我让我也哭，然后我不知所措的哭了起来，幼稚的童声特别刺耳。那时我还不懂什么叫悲伤。
女人走的那段日子，男人变得魂不守舍，整天在女人的坟前坐着自言自语。女人走后没有人照料我的生活。我住在了叔叔婶子家。
七岁那年，爸爸领回家一对母女，小女孩躲在女人的后面偷偷的看着我。爸爸指着那个女人说，“以后她就是你妈。”女人试探着想抚摸我的头，我躲开了。
女人是上海人，她做的松花糕味道特别的诱人，我不肯叫她妈，她就笑着对我说，“我做的松花糕好吃吗？”我流着口水说，“好吃，好吃。”她看着我神秘的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好不好，你以后叫我妈，我就天天做给你吃。”我嬉皮笑脸的说，“不好。”其实后来我还是叫她妈了。
我比妹妹晓寒大两岁，她刚到我家的时候，我经常欺负她，她就哭着告诉她妈妈，她妈妈去总是责备她不听话，要她让着我。所以我每次都是洋洋得意。常合伙欺负她，有一次，隔壁的六顺欺负她，她气急了，就狠狠的咬了六顺，六顺就要揍她，还骂她是野种没人要的东西。我刚好在旁边，我揍了六顺，打的他头破血流。六顺他妈就带着六顺到我们家去找我算账。结果我被我爸狠狠的揍了一顿。晓寒问我，为什么要替她出气。我说，只有我才能欺负你，别人不能。就这么简单。
我知道她和她妈妈都挺可怜的，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她的爸爸就出车祸死了。她妈妈拉扯她到五岁的时候，遇到了我的爸爸，那个丧妻的中年男人。看到行驶着的汽车她就会无名的紧张，她说她害怕汽车，她那从未谋面的爸爸就是死在车轮下面的。我拉着她的手说，不怕，不怕，有哥哥呢。我就这样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穿过马路。我给她读“小王子”，我记得有一段时小主人翁的话：“你们很美，但却很空虚，没有人会愿意为你们而死。没错，一般路过的人，可能会以为我的玫瑰与你们很像，但她只要一朵就胜过你们全部。因为她是我灌溉的那朵玫瑰；她是我放在玻璃罩下面，让我保护不受风吹袭，而且打死毛毛虫（只留两三只变成蝴蝶）的玫瑰；因为她是那朵我愿意倾听她发牢骚、吹嘘，甚至沉默的玫瑰；因为，她是我的玫瑰……”她眨着大大的眼睛问我，“哥哥，你就是我的小王子吗？”我替她把羽绒袄拉紧，不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