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通明，月色流萤。
苇岸红亭中两人对酌，轻轻私语，如吟，如叹。远方有琴，愀然空灵，声声催人泪。月影朦胧，烟火溢彩，湖光墨影。轻轻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坐上摇椅，翻开一页：
——木兰花令?比翼连枝当日愿.
遥想当年，骊山华清池的杨玉环被玄宗宠幸，红唇黛眉，粉颊凝脂，干净稚朗，娇憨的模样让这位皇帝怦然心动。“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他们之间像平凡的夫妻，他是三郎，她是玉环，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他在她的面前不是臣民俱畏的当朝天子，而是她的夫君。共赋诗，同赏月，歌舞升平，一晃就是十几年，他们恩恩爱爱，却无奈让别人得了势。762年，安史之乱，玉环背负了“红颜祸水”的罪名。马巍坡前，红酥手，断魂绫，曾经的丽质佳人终是香消玉殒，“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成了不可实现的承诺。如是玄宗有多么爱玉环，也仍是无法保住这娇柔女子。纳兰容若许是看透了这红尘种种，才只留下“比翼连枝”作为奢望。
微微一叹，指腹划过书脊，摩挲着铅字，书卷之气沁鼻而入，顿了顿，手指撩起下一页：
——虞美人?小楼昨夜又东风.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千古名句，总是被人们传诵，也常常因此忽略其他句子：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前一句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感情的升华。国家危在旦夕，这位被世人称作南唐后主李煜只能在院内独自幽叹。比起皇帝，他更适合做诗人。如宋朝宋徽宗，他应当做的，是书画家。若是这样，他便能与王羲之等一并齐名。只可惜生在帝王家，又生不逢时，正是金宋对立之时，不仅未得名，还留下了一大罪状。李煜是想治理好国家的，但前唐残留下来的都压在了这位后主身上，就算又一个李世民即位，也挽回不了大唐江山。登上小楼，举目望天，双目凄然，一首《虞美人》吟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绝兮，壮兮，愁兮！
眼眸微转，手指停在纸上，沉思半晌，良久起身，望向江畔渔火，微微一笑，转身走进竹林深处。红木摇椅轻轻晃着，银光倾泻笼罩，是时，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