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石榴

那几个石榴

重迹屏气散文2025-11-02 08:59:49
十四年前的一个夏天,邮递员到我家送来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是我考上大学了!妹妹拿着通知书欢喜雀跃,奔走相告。村里很多乡亲都向我爸道喜,有亲戚说我是家族里第一个真正的大学生。我父母当然既高兴又自豪。在省城
十四年前的一个夏天,邮递员到我家送来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是我考上大学了!妹妹拿着通知书欢喜雀跃,奔走相告。村里很多乡亲都向我爸道喜,有亲戚说我是家族里第一个真正的大学生。我父母当然既高兴又自豪。在省城上了大学的我很恋家,每半个月一个月就要乘两三个钟头的高速大巴回趟家。记得每次计划回家的周五,我总是很兴奋,老期盼着早点下课。如果下午没课,我会连中饭都顾不得吃,就急匆匆踏上回家的路。一路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向前滚进的景致,憧憬着享受爸妈照顾下的舒坦。现在想想,来回一趟的车费够我买好多吃的用的呢。
每次回到家,父亲总会去集市采购丰盛的小菜和新鲜的水果。记得有一次,他带来了几个大大的红石榴。我掰开一个,晶莹剔透的石榴籽煞是好看,放到嘴里嚼一嚼,味道非常甜美。这是我第一次吃到水果意义上的石榴,以前吃过的是别人农家院子里那种小石榴,很酸很涩。父亲有时出差便会转道来看我,给我带来吃的用的,还会给上一沓钱,叮嘱我不要节省,要注意身体。就这样室友们给我取了个绰号叫“老板”,至今我大学同学还在这样称呼我。其实,我知道,家里并非特别富裕,这只是父亲给儿子的关爱与支持。在一次电话中,我跟父亲说,下次来时记得带上三个石榴。父亲来了,果然带来了又大又红的石榴。但不是三个,而是一大袋六七个。可能出于节约的考虑抑或别的原因,我不知怎么回事,当时有点责备地对父亲说:“我不是叫你带三个嘛”。父亲却笑笑说:“我怎么只能带三个呢?”
由于学业和其他莫名其妙的压力,我总感到身体不适。为此,父亲没少带我跑医院检查咨询。一次,去一个亲戚工作的小医院检查,一个年纪不大的医生摸了摸我的脖子,说我这么消瘦是不是得了甲亢,就给我配了几盒治疗这个病的药。有一次,父亲放心不下,专程赶到我的学校,陪我去大医院再检查。记得一个女医生检查后,说我得了肝病,需要住院治疗,要先付5000元压金。肝病?还要住院?那是不是很严重,我看到了父亲霎时惊恐的眼神。他连忙与母亲进行了联系,我们决定配药回家调养治疗。回家前,我先在这个医院打了一次吊针。我在打针时,父亲出去买了方便面并借热水给泡了。我想打完针后再吃,让他先吃。他却打开一盒泡面,用塑料叉子一下一下地喂我。泡面热气腾腾,很香。我不知道,是这热气弄糊了我的眼镜片,还是泪水模糊了我的眼角膜。回家一段时间后,经一个中医提点,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得什么甲亢,只是由于精神压力过大导致肠胃功能失调。也没有得什么肝病,只是吃了治疗甲亢的药导致肝功能某项指标偏高。不到一个月,我什么药都没吃没用,倒是吃了不少石榴,身体很快恢复了。这之后,我明白了,有规律的生活和心情舒畅是健康之本。
两年后,我捧着重点大学毕业证书顺利毕业,踌躇满志地踏上工作岗位,一心想着为家庭和社会去担当责任、奉献热血。然而,巨大的工作压力和毫无规律的作息,让父亲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趟在了病床上。中晚期肺癌折磨了父亲,也折磨了我们全家。妹妹还要读书,母亲和我带着父亲辗转于几个大医院。我不能长时间请假,所以好长时间,只是母亲一人陪伴在病重的父亲身旁,默默地忍受着心灵的煎熬和身体的辛劳。为了能照顾好父亲,也为能省下钱给父亲治病,母亲平时晚上就偷偷摸摸在病房打地铺。有时医院护士看到了不让睡地上,她就选择十元一晚的地下旅店挨过夜,甚至在医院走廊和车站坐着熬过夜。然而,一家人的努力,终究没能挽留住父亲逝去的脚步。我时常梦见他走的那一刻,他流连这个世界,流连与我们在一起的幸福生活。海伦?凯勒曾说过:“生命是一个激动人心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为别人而活。”我明白,父亲的人生是激动人心的,因为他把真爱赋予了家人,把真情留在了我们这个世界。
七年了,我也成家生子了。七年里,母亲坚持每天给父亲倒上一杯白开水。她对父亲说,在另一个世界也要讲究健康合理的生活方式,不能让自己太累,也不要再嗜烟酒了。好几次看着活泼的儿子,我情不自禁想起父亲那淳朴慈爱的脸庞。爸,您看看您的孙子多可爱呀。等到下次果香季节,我会带上善良贤淑的媳妇和您刚满周岁的孙子去买几个又大又红的石榴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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